听见嬴稷的问话,燕穆梗了一下,但也不气,脑子里连忙组织了语言,略微思索便开口了。
“这……涉及王上亲属,燕穆不敢妄加评论,还请我王恕臣无罪!”
“恕你无罪。讲!!”
嬴稷闷着声,一把将手里的碎米撒入河中。
“王上应知,世人如今对秦国提及最多的,就是太后穰侯和华阳君,世人纷纷尊称他们为秦国三贵,就如同齐国之孟尝君,三贵在天下间名声已经盖过了王上,虽然太后等人并没有对王上存有恶意,但自古人心难测,王上不得不防!还请我王收回三贵之权柄,不可再放任他们了!”
嬴稷听着,虽然默不作声,但手里的碎米都快碾烂了,目光紧缩着水面,眼神里透着冷意。
“你有何办法收缴三贵之权柄?”
其实历史上范睢的计策就很不错,先收穰侯兵权,太后自然会明白其中的意味,会自动放手,等太后收了心,穰侯和华阳君就如无根之萍,再也翻不起波澜。
燕穆当然也不会放弃这种便宜,当下就直接将个中利弊又复述了一遍,说得嬴稷沉思良久。
嬴稷左右踱步,手里的碎米捻起又放下。
“收了穰侯兵权,有军功能服众的新人又在何处啊?”
其实如今的秦国军方,除了威名赫赫的武安君白起外,再无一人可以担起军方首脑的职责,至于为何不让白起来负责,嬴稷心中自然有他的小算盘。
白起和穰侯相交莫逆,就如当年攻伐齐国之时,穰侯甚至让白起深入敌方腹地陶邑,乃至以身犯险,差点没命出来。
让白起来担任此责任,那就没有解除穰侯军权的必要了!
而且这些年嬴稷罢免穰侯的次数很多,但每每都找不到能接手的人,只能再次给穰侯复职,着实让他难受。
故而嬴稷才有此一问!
但燕穆心中自有腹稿,范睢一个说客都能担起半壁秦国军权,自己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,看过无数小说的现代人,随随便便拿出几样未来的东西出来,还不将嬴稷唬得一愣一愣的?
他先前所说的第二策,便是为此事埋下了伏笔,听见嬴稷问起,自然就开口回道。
“启禀王上,臣所学包含农工商等诸多领域,尤其对军方后勤军备一事颇有心得,臣有一物,可使我秦之骑兵可以与匈奴比肩,又有一技,可使我秦国之口粮翻倍,还有攻城拔地等小策献于我王,不知这等功劳,可够?”
嬴稷手里的动作停了,震惊得转过了头,盯着燕穆,一字一句得说道。
“此话当真?!”
其实不单单是秦国,此时放眼天下诸国,大都以步兵,车兵为主,骑兵虽然多,但都没有外族的水准,就如同秦国的西面,一些草原部落的骑兵都能甩秦国几条街。
若是秦国的骑兵能达到匈奴的水准,此举对于步战强横,车战限于地势的秦军来说,无异于如虎添翼!那整个秦国的军事实力将会再次大大超越山东诸国。
而若是使口粮翻倍,军队补给的难度将会大大减少,而且民众的生活也会随之提高。
故而嬴稷才会如此失态,实在是这些问题都太过沉重,每一项都关系到他的国家!
燕穆神色沉重地点头,双手猛地抱拳作揖。
“臣愿立下军令状!”
嬴稷看着燕穆坚毅的神态,哪怕心中还有些许顾虑,但用人不疑,对方既然敢拿性命作保,自然也不会无的放矢。
“好!寡人信你!”
嬴稷大手一挥,选择了相信燕穆,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能够很快见到成效的,就算只有一半的成果,他也能接受。
目前首要任务就是解除穰侯等人的权柄,此事在已经嬴稷心中思虑很久了,只需要找一个替罪羊,接下穰侯的兵权即可,但朝内外的人选都难以担当此任。
如今燕穆自己送上门来,其实暗合了嬴稷的心意。
就算到时候燕穆的后面的骑兵粮草之类计策没什么作用,嬴稷大可治罪于他,但那时军权却已经收了回来,穰侯也只能干看着,最多也只能将怒火发泄在燕穆身上罢了。
长河中吹起了微风,燕穆领了嬴稷任命的客卿职位,随着王稽的马车驶离了泾阳行宫。
明日,就是他上朝任职的第一天。
嬴稷目送着马车摇晃渐远,直至不见马车踪影后,又思索了片刻,才一把扬起手中的木碗,将碎米完全抛撒了出去,转身上了车架。
明日,就是再一次卸掉穰侯权柄的机会!